日常生活

水一樣的小桃花源

更新時間:2018-03-19 12:39:32 來源:m.durdah.com 編輯:本站編輯 已被瀏覽 查看評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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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水走活了小桃花源。
  小桃花源是村莊,水是澧水,行至村莊,突然沒了名字,它被簡稱為河。河是水的姿態(tài),玲瓏凸凹,彎彎拐拐,落入沅江。村莊坐在水邊,安穩(wěn)閑靜,像一張即將彈發(fā)的弓。在水上,飄著捕魚人,撐一葉蓬頂小舟,喚上幾只鸕鶿,幾天幾夜在水上撒網(wǎng)。他們是村莊里唯一走水路的人,往來處來,往去處去,慣常而神秘。一般走水的人,不在水面,也不悠閑,肩上擔(dān)著農(nóng)作物,噗噗噗,像急騰的鴨子,撲出一河銀白的珠玉。孩子走水,愛學(xué)水中的叼子,沉進(jìn)去,跟魚蝦一起嬉戲。草是水的女人,款款擺動,婀娜妖嬈,裝飾出一河的輕歌曼舞。
  那是晴天麗日的水,水平如鏡,光波閃閃,映著天,映著岸,映著岸邊的楊柳如煙,描不出的天水一線。雨季時的水,步子疾勁,隨方亦圓,像去趕一場熱鬧的集。這是水的脾性,溫順,平和,也焦躁。通過小電排,水也走進(jìn)村莊。水吻著村莊,傾聽村莊的鼻息,它笑了,它承載著村莊所有的歌謠。
  水裹著綠洲,綠洲便是水的孩子。綠洲在河那邊,是村莊的土地。地是沙地,名為落雞洲,綠樹掩映,柳岸成林。有關(guān)這片土地,有一個千年之久的傳說:從前,落雞洲沒有被開墾時,有一只金雞從天而降,很多人去捉,不得。人們疑心金雞入土了,便來了個掘地三尺,還是不得。這時人們發(fā)現(xiàn)沙地松軟,土質(zhì)肥厚,適合耕種。于是,這片綠洲上開始有了花生,紅薯,棉花,麥子,有了柑橘,藥草,桑麻,白樺……有水的呵護(hù),土地上常開著姹紫嫣紅的花朵。老人的笑,爬在臉上,是青翠的紅薯藤;男人的笑,堆在嘴角,是結(jié)著累累果實的花生稞;女人的笑,掛在眉心,是大幅度綻放的棉花朵。他們因此悟出:天上不會落財寶,這塊土地才是真正的金雞。
  沙地周圍有大片大片的沙灘,洼地,放牛的老人有時垂釣,有時看孩子們打鬧。孩子們擁有太多的童趣:爬樹,掏鳥窩,翻筋斗,偷花生,偷紅薯,捉螃蟹,游泳,趕鴨子,打水漂,玩著就容易忘形,直到牛羊跑丟,或偷吃了地里的莊稼。被呵斥一番,擦干淚水,繼續(xù)回到他們的天地里去。有一位小小的少年,總喜歡離開伙伴,仰躺在麥地上。天是朗闊的,有鷹盤旋,有時候一只,有時候很多只,它們自由地滑,翔,俯,沖,追,像戰(zhàn)斗機(jī)的飛行表演。她幻想自己是其中一只鷹,抖抖翅膀,便離開了這片土地。
  在水之畔,坪是小桃花源的命脈。坪上有良田萬頃,溝渠千道。桃花源以桃花出名,小桃花源也有桃花,只是不成林,三幾樹,綴在道旁,抑或水塘邊,朵朵枝枝,似剛著上的水墨畫。不過,小桃花源最出彩的應(yīng)該是油菜花。那是春耕時節(jié),夢里沁的,是紛繞的油菜花香,夢外飛的,是暈燦燦的油菜花黃,夢里夢外,是招蜂惹蝶的奇妙樂章,它們纏綿,深蘊,像雅致的愛情;夏天也不錯,晴空萬里,稻浪擁翠,草長鶯飛;秋有柑果累累,棉絮如云;冬有白雪皚皚,冰凌清麗……典型的魚米之鄉(xiāng)。
  走出去,走回來,路貫穿著小桃花源。路是河堤,一條灌溉的溝渠割出兩條路,路便像扔出去的兩條腿。在堤上,可以瞰盡整個小桃花源,以及周邊幾個村莊,背景是一字形橫開的十八羅漢山。這一排兒齊整的山,晴有晴的霞光如黛,雨有雨的云飛霧漲,不晴不雨時自有炊煙入畫。當(dāng)白云變換著身姿從山頂經(jīng)過,仿佛,有一片來自蠻荒的夏商,有一片寫著東晉的詩行,有一片刻著唐宋的詞章,有一片鐫著明清的版樣,最后一片,照著這片土地的安泰祥和。
  小桃花源的祖祖輩輩,樸素勤勞,溫良循善,與世無爭,真正的安泰祥和。靠河堤,房屋儼然,雞鳴吠,鴨唱鵝吟;屋外,冬竹纖纖,蓮池茵碧;堤下楊柳翩躚,鶯歌燕舞。清晨,男人背著鋤頭去田間地垅,女人在河邊淘米洗衣,水影拉得悠長。悠長的水影里,不時有愛情上演--祖輩演繹了一個過去的媒妁時代,著灰布衫的父輩演繹過許多愛情的經(jīng)典,到下一代,相互挽著臂膀從堤上經(jīng)過,與人遇上,面上立即飛上羞澀內(nèi)斂的紅云。下一代的下一代,退去繁復(fù)的裝裹,無處不張揚出吊帶衫里滿溢的癡情。
  我就是那個躺在麥地上看鷹飛的少年。小桃花源是生養(yǎng)我的村莊——八房坪,位于桃源縣西北部的漆河鎮(zhèn),溯河而上,與雙溪交界。在離村莊100公里的世上,有一個人間天的“桃花源”,它從陶淵明的《桃花源記》走來,走了千年之久。八房坪有水,有田園,有“桃花源”的格局和風(fēng)韻,我時常疑心村莊也是從《桃花源記》走出來。一直以來,我習(xí)慣將之稱為小桃花源,它和萬世矚目的桃花源遙相呼應(yīng)。
  寧靜致遠(yuǎn),遠(yuǎn)而致靜,追求人生靜好的人,小桃花源是怡心養(yǎng)性的好去處。只怕走遠(yuǎn)了,成了《桃花源記》里的捕魚人,沉醉其中,不知歸路。但是我知道,水一樣蕩漾在我生命中的小桃花源,沒有她,命運輕薄的我,早已朝生暮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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